电视剧《问心》8.1分收官,创下近十年来国产医疗剧最高分。
打开评论区,高赞的差评全是骂金世佳的。
金世佳在剧中饰演心外科副主任林逸,批评他的有说他表演用力过猛,各种表情有点多,有说他表演一如既往,还是《爱情公寓》里的方展博附体。
《问心》里刚出场时,林逸确实不讨人喜欢,甚至很多时候惹人反感,说话口无遮拦,办公室里怼同事,门诊室里吼病人,他恃才傲物,完全没有同理心,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别人。
随着剧情进展,观众发现,林逸其实是个性格复杂又矛盾的角色。活在家族遗传病的阴霾里,父亲35岁死于扩心病,大哥45岁死于扩心病,侄子不满20岁也查出了扩心病前兆。身为心外科大夫,林逸把治病救命看得比天大,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家人一个个离去,于是,他把工作之余的全部时间都用来陪伴家人,自己却不敢谈恋爱。
在医院,他有意识地对同事隐瞒家族病史,只要不探讨业务就像个没心没肺的大男孩,谁也不知道这位手术天才的心理阴影面积有多大。
越到后面,林逸越让人心疼,前期那些招人烦的表现也越来越可以理解。
有一个情节是,林逸和方筱然陪神智不清的孤寡老人“花儿”晒太阳,他突然发问:“如果提前知道了自己人生的剧本,你还会选择来到这个世界吗?”发问时,金世佳脸上的表情是很小心翼翼的。因为家族遗传病的原因,林逸的答案是“不会”,但他期待“小太阳”方筱然或许有所不同,给他一些希望或者安慰。所以,当方筱然坚定地说“会”的时候,他眯起眼睛很仔细地欣赏她,好像在享受被她照亮的那一刻。
金世佳的表情的确很丰富,但同时,他的表演里有自然的情感流动,他不是片段式的在演一场又一场戏,而是在演一个立体多面的人。
观众可能不喜欢林逸,但会认同林逸像生活中活生生的人,有高光,有低落,有瑕疵,有时有点小可爱。
金世佳的表演经常被诟病用力过猛,大家对他有这个印象,却是因为一档综艺《我就是演员》。
节目中,他和宋轶合作表演电影《催眠大师》的一个片段,宋轶实力不俗、发挥稳定,金世佳情绪激烈。结果有些争议,三位导师都把票投给了金世佳,宋轶被淘汰,金世佳晋级。
那期节目的明星导师是徐峥、章子怡和吴秀波,章子怡投票给金世佳的理由是,他很有趣,想看他的后续表现;徐峥也没有单纯从作品评判,同样认为金世佳有更多的可能性,对他抱有好奇心。
导师们对金世佳的好奇并不源于那场表演,而是他的另类表达,直怼三位导师,让现场有了些火药味。
起初,只是一个简单问题,有评委问两位演员认为这次的表演是真的还是假的。金世佳毫不犹豫地回答:“演戏是假的。”
这在普通人听来没什么问题,但对于被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表演体系培养出来的大多数中国演员来说,他的回答是个异数。导师们像听小孩痴语一般,集体用“方法派”给金世佳贴了个标签。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表演体系是“体验派”,主张演员与角色合二为一,沉浸在角色的情感中;而“方法派”则偏重于技巧。
中国学院派演员是斯氏表演体系下养成的,所以这个问题的标准答案应该是像宋轶后来所说:“在那时那刻你就应该相信,这次的演戏是真的,那时那刻你说话的时候,你感动的时候,你生气的时候,你在思索的时候,那刻是真的!”
现场,章子怡直接否定了金世佳,表示非常不同意他的说法。她说:“我认为规定情境是构造出来的,但是表演的过程一定是真的!”
现场,金世佳没有表示认同。
有人形容金世佳是“规则下头破血流的孤勇者”。
自此,他就被贴上了“方法派”的标签,好像金庸小说里的令狐冲,在气宗门下练剑宗,孑然一身。在那些评分不高的作品里,他经常被诟病表演技巧太多,用力过猛。
比如在张颂文、姜武主演的电影《扫黑·决战》中,金世佳饰演一个穷凶极恶的反派,豆瓣上置顶的一条高赞评论是——金世佳的演技,难看。
可金世佳并不认同别人给自己打上的“方法派”标签。
做演员前,他曾是浙江游泳队一名有资格备战奥运会的游泳运动员。从零开始学表演,在上戏就读期间和大多数中国演员一样,受教于斯氏表演体系,他也是拿奖学金的学霸,同学中的卷王,别人一学期交8个小品当作业,他交40多个。
对表演这件事,金世佳一直很“用力”,他说自己天分不高,爱较劲且无法停止思考。大三那年,懵懵懂懂地主演了《爱情公寓》,出道即成名。
成名并没有让金世佳自以为是,反而在所学与所用之间越来越纠结。
他发现,在完美的拍摄状态下,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体验派是最扎实、最实用的,但是现实中,演员面对的可能是一天要拍十几场戏,不仅没有空间沉浸感受,经常连走一遍戏的时间都没有,就被要求对着镜头表演。在片场,他听到灯光、场务叹气,因为某位演员事多拖了进度,又不能按时收工了,他承认,这对演员的自尊心伤害很大。
大学毕业后,金世佳没有风风火火地投身演艺圈,而是选择去日本留学,攻读英国当代戏剧表演。家人不支持,他就半工半读,一切花销全靠自己的积蓄。后来在一篇自述中,金世佳写道:初到日本的记忆只有一种:自来水的味道。
因为就读的大学没有经济食堂,为了省钱,他总是中午不吃饭,感觉饿了就去喝水喝到饱,然后在躺在学校草坪上望天,静静等待身体里的糖元转化成血糖就不饿了。
在日本,金世佳接触到另一种表演体系,演员可以通过分析角色,选择自己的表演方式,以自我作为媒介,决定观众看到的是哪些部分。这和让演员完全从自身经验出发带入情感,然后做出自然的下意识反应的体验派方法并不相同。
举个例子,江疏影在上戏时是班里的女一号,艺术类考试第一名。台湾演员王耀庆和江疏影一起拍电视剧《恋爱先生》时,发现江疏影拍一场酒醉戏,就要在片场起码喝二两白酒。王耀庆觉得这样是有风险的,他认为表演是靠模仿和想象力在创作,如果演员必须要借助外力才能进入一种状态,那他只好祈祷自己不会接到吸毒、杀人犯之类的角色吧。
对生活阅历、表演经验都丰富的资深演员来说,三大体系的表演理论并不非此即彼,都是可以自如取用的工具。但对年轻演员,体验派更容易入门,而方法派需要更长时间积累经验,斟酌程度。
以金世佳爱思考、爱较真的性格,他更适合后者。如果他颜值平平,或许会是一个大器晚成的演员,但偏偏,他天生一张偶像派的脸,天蝎座又自带神秘特质,天赋和运气令他出道即男主,却也被推到聚光灯下,以高标准品评。
因为在日本生活清贫,金世佳学成归来时,一米八九的大个子,体重从《爱情公寓》时的90公斤瘦到74公斤,面部线条有了一种凌冽感。
他依旧被好运眷顾,《爱情公寓》成了大爆网剧,他主演到第四部,在陈建斌首部执导的电影《一个勺子》中饰演男主角,主演周迅监制的电影《陪安东尼度过漫长岁月》。
还被善于造星的于正看中,仅交谈五分钟就给了他《美人制造》的男主角,这部剧在当年播出时创下收视纪录。于正对金世佳更是盛赞,断言他可以成为周星弛、黄渤式的喜剧演员。
但金世佳没有沿着偶像派的成名路走下去,还经常在采访时瞎说大实话,给自己插上满身flag,被网友嘲讽“爹味十足。”
他在微博上给王传君留言“演员要有羞耻心,不能什么戏都演”。却被网友揭短,自己演了4.2分的《致青春2原来你还在这里》,5.3分的《吃吃的爱》,6.7分的新时代霸道总裁爱上我之《二十不惑》。
他还向流量演员放炮,指责他们明明什么也不会,只是粉丝多、数据好就能演男女一号,这对那些更努力学习的演员很不公平。结果惹怒了饭圈女孩,讽刺他虽然演文艺片,演技却很拉胯,不然怎么《一个勺子》横扫各大电影节,从导演、编剧到主演人均有奖,只有金世佳这个“勺子”颗粒无收,连提名都没有。
其实,金世佳的本意是在表达,自己不发微博也有戏演,他想打个样,让年轻演员不要过于注重追求流量和数据,他希望用自己有限的力量把跑偏的行业风气能拽回来一点是一点。
但事与愿违,他的表达方式像个严重的中二病患者,与实际年龄不适配。
金世佳说这番话是两年前,是“三观跟着五官跑”“脸在江山在”论调正喧嚣时。今年暑期档,当观众再也无法忍受偶像剧里侮辱智商的剧情和表演了,一大批实力配角翻了主角的桌,靠脸吃饭偶像演员也开始卷演技时,再回想金世佳的话,似乎也不那么刺耳了。
总之,一来二去金世佳就成了招黑体质,没人否认他有演技,在业内也不缺戏拍,但无论电影还是电视剧,每次他有作品上线,就会被批评用力过猛,演技一如既往。以粉丝视角,她们更担心的是金世佳在电视剧中的男主地位岌岌可危,比如《问心》,就戏份而言,他和赵又廷是双男主,但片尾署名中,金世佳是特约主演,赵又廷是男主角,好不尴尬。
或许金世佳本人并不因此尴尬,他不在乎,可以慢慢等待,有信心等到向世人证明自己的那一天。只不过在此之前,他需要一部作品,还有一个奖项。